「選秀名門」樂華，揭開一道偶像創口

作者|張家欣 劉萌

編輯|李春暉

一年前看到「樂華」二字，恐怕很多人還拿不准究竟該念「yue」還是「le」。

直到2018年兩檔韓綜101模式偶像選秀，讓成立9年的樂華忽然被聚光燈打中。

孟美岐、吳宣儀在《創造101》一路高歌猛進，以TOP排名出道。

《偶像練習生》出道組更是被樂華藝人占了3個名額，再加上自成一派的樂華七子。

樂華娛樂一躍成為藝人經紀、尤其是偶像造星的「選秀名門」。

但與此同時，因「火箭少女」孟美岐、吳宣儀和騰訊方面產生的經紀約糾紛，樂華旗下藝人音樂作品忽然從騰訊音樂轉投網易雲音樂，和愛奇藝的貌合神離……事態頻發，也讓剛剛品嘗成功滋味的樂華有「被勝利沖昏頭腦」的嫌疑。

能和巨頭僵持不下，一方面，是有牌面的底氣；另一方面，也暴露出國內偶像產業的一系列問題。

成團出道只是開始，出道即巔峰並不少見。

而終於嶄露頭角的樂華模式，究竟是韓國模式的成功本土化，還只是風口上第一隻被共振的豬呢？

在樂華撕開中國偶像產業一扇窗口的同時，也撕開了國產偶像的一道創口——同樣的玩法，玩出來怎麼差距這麼大？中國究竟擁有著、需要著什麼樣的偶像文化？

樂華是誰？是不是「韓國第四」？

要從樂華身上以小見大，首先，我們要搞清樂華是誰。

樂華娛樂CEO杜華曾在採訪中充滿自信地表示：「樂華在國內偶像藝人經紀公司里是第一，即使是在韓國，樂華都是僅次於SM、YG、JYP的選擇。

」

硬糖君為此特意諮詢過一些韓國經紀人，「知道樂華這個公司嗎？」

得到的大多是「什麼公司？」、「第一次聽到的名字」、「101第二季里好像看到過，很有名嗎」、「宇宙少女的合作公司吧」諸如此類的回答。

可能是這些韓國經紀人比較閉塞吧。

樂華娛樂成立於2009年6月，2010年簽約韓庚後業務開始走上正軌，無論是韓式偶像培養，還是影視投資的取向，都與「一哥」韓庚聯繫緊密。

除了韓庚，旗下「個體戶」藝人還有阿杜、安又琪等，同時代理多位韓國偶像，如孫丹菲、AFTERSCHOOL、NU'EST等。

2013年，樂華的英文名從「YUEHUA MUSIC」變更為「YUEHUA ENTERTAINMENT」，目前主要有四大板塊業務：樂華音樂、樂華經紀、樂華影視和樂華綜藝。

樂華在韓國是不是響噹噹的存在，我們沒法做影響力普查。

倒是和樂華合作的韓國公司STARSHIP，在韓國本土的影響力雖然不及「三大」，卻還是具有很大影響力的企劃社。

前幾年，中國市場幾乎被韓流「三大」瓜分完畢。

為了快速有效在中國市場占有一席之地，STARSHIP只能找想要進軍韓國的中國公司合作。

而此時，樂華也想吸引更多帶資練習生，拓展韓國事業版圖。

雙方一拍即合，簽訂雙向經紀合約。

STARSHIP為樂華提供自己的影響力和韓國資源，樂華負責成為STARSHIP進軍中國市場的本土幫手。

這場合作的標誌性產物，就是2016年2月25日推出的女子演唱組合「宇宙少女」。

必須指出，在這個戰略合作關係中，STARSHIP更具主導性，宇宙少女由其一手操辦，樂華更多是作為宇宙少女中國區推廣的代理方。

不過，兩國認知差異下打造的「出口轉內銷」，還是成為樂華一個極好的突破口。

隨後，樂華派出Justin、朱正廷、安炯燮、李義雄、崔乘赫參加韓國原版《Produce 101》，各具特色的成員掀起了一波話題。

韓網百科將樂華描述為「中國大型跨國公司」，中國群眾則認為樂華在韓國聲勢極大。

通過這個切口，樂華在韓國經紀公司中的咖位似乎已經上升到二線，與Pledis和FNC同級。

據說，今年2月，樂華、FNC和Fantagio舉辦了封閉聯合選秀。

在這些有實績的本土公司參加的情況下，報名樂華的練習生竟然是最多的。

不過，由此認定樂華的造星能力，似乎也有欠審慎。

101模式和樂華究竟誰成就誰更多，我們不好斷言。

起碼樂華自己造星，遠沒有這麼順利。

UNIQ是樂華娛樂於2014年推出的男團，由中國成員王一博、李汶翰、周藝軒，韓國成員金聖柱、曹承衍組成。

與杜華在採訪中所說「他們第二年就實現盈利了」形成對比的是，UNIQ已經三年沒有回歸了，「活粉」已經成為稀有物種。

2013年，樂華娛樂與韓國Pledis達成戰略合作，第一個要「重新打造」的就是Pledis的男團NU'EST。

但粉絲等了幾年都沒有後續，NU'EST落魄到回爐參加男版《produce101》，才算有了起色。

在國內，樂華不是最早做韓國練習生模式的，但確實因為韓庚解約回國加盟樂華，帶回了S.M.的練習生培養體系，而取得了最先的進展。

一邊向韓國輸送能翻跟頭的練習生，等練習生們在韓國出道、站穩腳跟，帶著組合回中國發展，一邊代理韓國偶像的中國事務……這算盤打得很好。

可是既然已經有了健全的練習生體系，為何《偶像練習生》、《創造101》與韓國《PRODUCE 101》對比，中韓練習生的實力如此懸殊。

練習生是什麼？為何中韓差異巨大？

首先，在國情和市場上，就註定了中國的偶像文化不好做。

韓國以娛樂制國。

在某種程度上，K-POP文化代表了韓國的百分之一，因為得到了國家大力支持，偶像文化才有多年的沿襲與發展。

在中國，練習生文化並不占娛樂市場主流，偶像選秀還屢受廣電總局警示，也就間接導致了練習生體制發展的不完全性。

首先，公司對練習生的操作模式就不同。

中國各大經紀公司為了降低投入風險，只能以招收男練習生為主，且大多數練習生都是帶資（交錢）培訓。

而韓國多數經紀公司的培訓以免費的「義務教育」為主，根據實力和個人特色進行分班與課程布置，打造合格藝人。

韓國練習生培訓的精髓是「教你如何做藝人」，而國內的許諾和操作卻是「讓你成為藝人」。

因此在練習生生存真人秀中，我們的練習生，經常看起來是沒怎麼「練習」過的。

在這種情況下，練習生本身的心態和側重點也有不同。

韓國愛豆市場更新換代的速度與生存的艱難性，使得韓國練習生只能通過不斷的努力，去接近自己的偶像夢想。

在競爭激烈的韓國娛樂圈，即使是出道之後，公司還是會有針對性的制定練習制度，安排藝人進行練習。

但國內娛樂行業熱錢涌動，別說藝人，網紅都能賺的盆滿缽滿。

曾經就有做練習生的公司和硬糖君抱怨，招來幾個不錯的苗子，一段時間後覺得累又不賺錢，又跑回去做直播網紅了。

而對於已出道的藝人，市場的寬容和粉絲的縱容，也讓偶像的努力顯得沒那麼必要和迫切。

即使習得練習生培訓體制，新人組合能否長久發展，還要看公司的運作能力。

以樂華推出的2014年推出的UNIQ為例，韓國體制下培訓的新人男團滿足了當時觀眾的新鮮感，一出道便收穫了超高人氣。

其後續卻顯得心餘力絀，原因就在於樂華資源不足，不懂得團體運作的關鍵。

偶像藝人出道後，首先受到考驗的是公司的造型和包裝。

也就是俗稱的「眼緣」，不管你請來的造型團隊有多厲害，得不到群眾的「討論度」，第一戰也只能宣告失敗。

第二戰考驗的是編曲與舞蹈。

新人團體首張歌曲的風格與概念，幾乎決定了該團體近兩年的發展路線。

無論市場如何變化，青春少女與活力少年永遠是最穩妥的制勝法寶。

而樂華旗下的組合始終沒有能夠引起傳唱的「神曲」，這也是國內偶像團體的普遍問題。

第三點在國內就更為稀缺了，也就是通常說的「團魂」。

很多時候，團隊默契（團魂）幾乎可以決定偶像組合的發展，但國內卻往往成團就意味著撕逼的開始。

特別是因101模式而再度興起的「限定組合」概念，對於多數經紀公司，只是通過節目快速推廣藝人的手段，如何在合作期間獲得最高利益才是首要考慮。

緊迫的變現需求加上鬆散的經紀歸屬，也就難怪合作方之間糾紛不斷了。

「沒未來」的偶像和「有未來」的偶像產業？

為何國產偶像的變現之心急迫到短視的程度？因為從根本觀念上，大家並未真正認可偶像的價值。

即便是做偶像產業的人，也不相信偶像能有什麼長遠發展。

我們的偶像似乎都在爭做「實力派」。

他們靠偶像「發家」，然後就去努力當演員，一個個爭先恐後的撕下「偶像標籤」。

韓庚就是這種觀點的堅定擁護者，與其擔任股東的樂華主打的偶像業務形成了奇妙的反諷。

在一次訪談中，韓庚罕見的談到當年從韓團super juior退團的經歷，韓庚一張嘴就來了句：「你說我在30歲，我還是在組合里蹦蹦跳跳嗎？」

既然30歲就不能再做唱跳偶像，那麼奢談長遠發展確實沒有必要。

這也難免讓資本市場對缺乏持久力，需要不斷推出成功新品的偶像產業抱有疑慮。

事實上，從UNIQ、宇宙少女、YHBOYS，到現在的樂華七子，樂華尚未證明過可以靠一己之力捧紅一個組合。

而在土創和土偶輸出的「1+2+5」（1位導師、2位曝光度很高練習生、5位未曝光練習生）與其說是經紀公司的練習生實力，不如說是愛奇藝和騰訊視頻的渠道造星能力。

但樂華這些年，確實積累了一些東西——練習生的素質，與韓國合作的經驗，業界的人脈，這些都讓樂華在網綜選秀爆發的節點吃上了第一口紅利。

杜華透露，2018年樂華大概會推出3個團，還要推出1-2檔音樂類綜藝。

以後每年基本上要按照一個男團、一個女團的節奏造星。

而源源不斷的「招生」也正在全國巡迴，少兒場更是將年紀圈定在了8-15歲。

其實，在偶像選秀爆發之前，樂華更引人注目的是投資電影：2013年《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》，2014年《前任攻略》，2014年《老男孩之猛龍過江》，2014年《變形金剛4：絕跡重生》，2016年《大話西遊3》……以旗下藝人參演作品為主，其中大部分是韓庚的作品。

影視投資占了樂華2016年營收的大部分，主控的《夢想合伙人》和《夏有喬木》，給公司帶來了2.38億元的收入。

影視業務對樂華有多重要呢？2017年上半年這部分收入不佳，直接導致樂華營收7967.52萬元，同比下降了71.18%，凈利潤只有1873.35萬元，同比減少了66.55%。

偶像業務遲遲不爆，影視投資狀況不穩，長短腿的樂華走得磕磕絆絆。

這是其資本之路不順的要因。

2015年9月22日，樂華娛樂在新三板正式掛牌。

2個月後，便啟動了A股重組，要將100%股權賣給共達電聲。

當時樂華預估值為23.2億元。

但由於政策審查和承諾的凈利潤一直沒有達到，樂華估值隨之下調，最終這次借殼IPO還是在16個月的長跑後宣告失敗。

想必這是杜華心中放不下的遺憾。

隨著偶像業務的崛起，樂華開始衝擊獨立IPO。

根據北京證監局5月消息，樂華文化已經正式接受上市輔導。

也難怪在此期間，樂華與騰訊視頻和愛奇藝在利益上錙銖必較，畢竟樂華現在急需衝刺業績來達到證監會3000萬的凈利潤要求。

但偶像經紀業務的不確定性，比起電影也是不遑多讓，剛火起來就紛爭不斷也為這種紅火蒙上了一層陰影。

樂華究竟是厚積薄發還是選秀泡沫，或許我們很快就能知道答案。